黄牛今年为何如此卖力炒作？
文｜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 胡楠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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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｜李薇
头图来源｜视觉中国
“今年还能不能好好看演唱会？”
6月12日中午，#五月天退票#上了热搜。多位网友在社交媒体上称，自己辛辛苦苦在平台上抢到的票，莫名奇妙就被退了。
据了解，部分在第三方票务平台纷玩岛买票的歌迷，发现自己抢到的五月天武汉、沈阳场演唱会门票被平台自动退票。
纷玩岛官方微博发公告解释称，是由于工作人员排查出部分异常订单，非正常途径购买，“纷玩岛APP工作人员排查出关于‘五月天2023好好好想见到你武汉演唱会’的异常订单共计378张，‘五月天2023好好好想见到你沈阳演唱会’的异常订单共计376张，现有实质证据，证明此类异常订单因违规手段产生，而非正常途径购买。我们已对异常订单进行了退款退票处理，门票将再次公开售卖，具体日期另择日通知。”并称，纷玩岛始终坚持“斗牛计划”，坚决抵制一切导致购票不公、损害歌迷权益的行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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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，演唱会市场热度空前，但乱象也频出，伤了很多演唱会爱好者的心。
宁愿在场外听演唱会，李默也不想再给黄牛加价赚钱的机会了。继北京鸟巢、杭州、武汉场全部抢票失败后，李默已经做好了去杭州在场外听五月天演唱会的打算。但2019年，五月天演唱会门票还没像今年这么一票难求。
“2019年那会儿还好抢票，我记得当时第一时间抢完票，再回去看还没有售罄。今年（难抢票）绝了……”李默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的数据，一季度全国营业性演出（不含娱乐场所演出）场次为6.89万场，同比增长 95.42%；演出票房收入49.8亿元，同比增长110.99%；观演人数2185.22万人次，同比增长了142.96%。其中，演唱会、音乐节售出票超过110万张，是票房收入最高的演出类型。
在演唱会爱好者刘子童看来，今年演唱会的确是破圈了。
“以前演唱会基本都是粉丝才看，今年去看演唱会的多了很多粉丝之外的‘路人’，整体观看演出的人群基数扩大了。”
但热闹背后也暴露出了种种乱象——抢票难、票价高、黄牛猖獗以及制作变差等，都被演唱会爱好者和歌迷们一致声讨。
周杰伦演唱会门票一开售，被黄牛在网络平台上公然兜售，最高的门票炒到6300元；五月天北京鸟巢演唱会的门票被炒到了18800元。除了明星演唱会，因为梅西参赛，阿根廷队与澳大利亚队6月15日举行的友谊赛门票破纪录被炒至4万元。
对于上述乱象，刘子童认为根本原因在于炒作。“演唱会这个行业的人，三年都没赚钱了，现在还坚持在这个行业的人，肯定都希望今年炒得越热越好，把这几年亏的赚回来。”她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演唱会爱好者萱萱对此也深有体会：“黄牛非常猖狂。”她觉得这种炒作行为将演唱会市场破坏得非常不平衡。
疯狂的票价
刘子童今年已经看过四场演唱会，包括两场五月天，以及一场任贤齐和陈粒的演唱会。但这几场演唱会看下来，刘子童明显感觉到，今年的演唱会市场相比往年发生了显著变化。
“今年的演唱会热度大幅提升，票价都上涨了，但质量相对下降了，而且黄牛更加猖獗。”刘子童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比如五月天刚在北京鸟巢连开的6场演唱会。5月9日开票当天，第三方票务平台上公开预售的30万张门票瞬间秒没。随后，市场上便开始加价模式，黄牛票泛滥。
在社交平台，《中国企业家》以购票者的身份询问了多位自称票务代理的“黄牛”，了解到五月天演唱会票价，多是在原价的基础上至少溢价三四百以上卖出，如果是连座套票、内场票等，更是加价上千元。
比如，一位“黄牛”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，五月天沈阳场票面价值555元/855元的看台票要加价350元/450元，票面1555元/1255元的内场票加价850元/700元。而杭州场门票由于强实名，“黄牛”称可以二次代抢，看台票加价1000元，内场加价1200元，并称是用软件抢票的，成功率90%以上。
不仅是热门的五月天，任贤齐和陈粒的演唱会门票价格，今年也被“黄牛”炒高。刘子童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，任贤齐今年5月北京那一场演唱会，“300多元的票炒到了2000多元”。
让刘子童更意外的是陈粒那场。“三五百的票都是加价两三百左右卖的。虽然加价不是太高，但是也比以前贵很多。”刘子童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，这些歌手相对冷门，他们的演唱会门票放到以前，都不怎么能卖得出去，但今年都被炒得特别高。
来源：视觉中国
因为有多年看演唱会的经验，刘子童本以为等到开场前，五月天的票价会降下来。的确，往年各演唱会，临近开场，票价通常会折价出售。“但没想到，越往后票价越高。（五月天）鸟巢连续6场演唱会，都没折价卖，我判断失误了。”刘子童说道。
趁东风赚钱的“黄牛”
这场炒作，离不开“黄牛”。
从五月天粉丝团票开售开始，黄牛就露出了苗头。5月6日，五月天粉丝团团票链接上架，团票，本来是五月天粉丝的购票渠道之一，粉丝可以原价再加上一点手续费买到门票。
但今年，五月天粉丝团被迫取消了持续近十年的团票传统。5月6日团票开售当天，五月天官方粉丝团“五月天任意门”发微博称，发现大量0秒创建的订单，疑似是大量黄牛、代拍混入粉丝团。当天，“五月天任意门”发微博宣布：“因不可抗力因素，2023鸟巢演唱会团购即时终止，所有款项将原路退回……”
这直接成为五月天粉丝和黄牛矛盾爆发的导火索。为抵制黄牛，五月天歌迷们甚至喊出，“宁可鸟巢门口站，也不能让黄牛赚”，希望重获原价购票权。对“黄牛”的声讨在舆论上蔓延的同时，也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。针对五月天北京站演唱会，北京警方依法打击处理倒票人员29名。
不过在社交媒体上，很难分辨出哪些是“黄牛”，哪些是正规票务公司，哪些是抢票有事去不了想转票的。在刘子童看来，只要是高价转票的，都可以称为“黄牛”。
王顺经营着一家票务代理公司，主要做明星演唱会的门票以及合影等业务。团队有50多人。疫情前两年，他就开始做票务代理，同时还做电影后期的投资。
这三年，王顺不好过。“亏到房子、车子都卖了，亏了有400多万。”王顺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因为前些年积累了一些老客户，所以即使一直在亏钱，王顺也没有转行。直到今年线下演出恢复，王顺的业务逐渐恢复，也赚了一些钱。不过现在王顺也比较谨慎，“有客户才拿票。没客户一张票也不拿。不压资金进去了。”王顺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对于他所做的业务，王顺自称：“可以帮助粉丝拿到心仪的座位，比如第一排或者连座票等。”
梅西到达北京后，王顺的朋友圈有了一条更新：“梅西合影，13号可安排……”此前半个月，他就更新了多条关于梅西中国行的相关业务，包括但不限于：梅西中国行友谊赛15号的球赛门票、门票代抢；13号的拍卖晚宴、14号球迷见面会，以及梅西合影等业务。不过，由于粉丝太疯狂，原定于14号举行的梅西球迷见面会被取消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些“黄牛”是为了方便自己看演唱会、拿票便宜，顺便赚点零花钱的大学生。
因为以为拿票会便宜，大学生刘念交了1500元的代理费，成了票务代理。但是成为代理后她才知道，拿票并不便宜。“热门歌手的演唱会，拿票价基本也是原价的2倍。”她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，“现在还没卖出去一张门票。”
在社交媒体上，《中国企业家》也发现很多关于票务代理的引流帖，其中不乏很多刚做票务代理的新手，询问“新手票务代理”怎么引流等问题。
在刘子童看来，这种票务代理本质上也是一种韭菜，“可能你以为你是来赚钱的，其实你的上级票务赚的就是你为了赚钱投入的这些钱。”
推动演唱会热潮的人
演唱会行业的“黄牛”早就存在，只是以前的“黄牛”没有现在这么贪婪。
由于国内演唱会门票定价一直都比较高，过往绝大部分的非热门演唱会，都是折价出售。“因为原价根本卖不出去。”刘子童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。
通常，举办一场演唱会，主办方为了保底收入，会将大部分门票低价打包给票务公司，通过票务的渠道将门票卖出去，票务公司再将门票层层分销给更下一级票务代理，也就是“黄牛”们。而每一层为了盈利，都需要在拿票价基础上加一点，但也不会超过原价。
整个票务代理环节上的人，包括找“黄牛”买票的消费者，都有利可图，形成了长期演唱会市场的传统票务销售链条。
之所以演唱会票价定价高，是因为在国内办一场演唱会的成本相对就比较高，包括歌手出场费、场馆租金、硬件配套设施、现场制作费用，以及宣发成本等。再加上国内演唱会有大量不可公开出售的赠票，也拉高了演唱会明面上的成本。
对于主办方来说，这些堆起来的高成本，只能通过高定价的门票以及招商等形式覆盖。加上这几年，企业在营销方面投入减少，演唱会更依赖卖门票创收。
据一位刚做票务代理的大学生告诉《中国企业家》，他的上级票务公司从主办方那里拿票就已经高于原价了。
刘子童也表示：“今年主办方给票务公司的就是原价票，他们要想盈利，就必须在原价基础上加价。如果是再下一层的分销，那他们拿票的价格就会更高，就需要在这基础上再加价卖给消费者才能盈利。”
这也是为什么黄牛今年这么卖力地炒作这个市场。
“整个产业链上的人，都有动机去把这个市场推得很高。”刘子童称。而演唱会市场被推得如此火热，也离不开小红书、抖音等社交平台的推荐机制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消费者的习惯。
不过热度终究会过去。在刘子童看来，目前演唱会市场有一定泡沫存在，是不可持续的。随着今年各地举办的演唱会越来越多，以及出境游的放开，现在的演唱会热潮很快就会退去。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文中李默、刘子童、王顺为化名）
参考资料：
《五月天抢票“屡战屡败”，演唱会一票难求常态化？》，界面新闻
《各地演唱会密集“开唱” 多维度带动相关产业发展》，证券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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